「重要的是,要有這種對愛情的癖好。」──《情人》

是莒哈絲的話:「情人,微不足道。愛情是永存的,哪怕沒有情人,重要的是,要有這種對愛情的癖好。」(圖片來源:個人)

相隔近三十載,就在去年下旬,由尚.賈克.阿諾(Jean-Jacques Annaud)執導的《情人》(L’amant)重新於臺北真善美大戲院上映。

電影改編自瑪格麗特.莒哈絲(Marguerite Duras)晚年最重要的同名作品,而這部奠基於她本人早年成長經歷的小說,不僅為她掄得法國純文學最高榮譽龔固爾獎(Prix Goncourt),更在全世界締造數百萬冊的銷售紀錄……收獲如此巨大的成功,以至於莒哈絲欲罷不能,稍後又將相關內容演繹再三,就是後來其所出版的長篇:《中國北方來的情人》。

相比於原著中四處浮散著舊夢般的囈語,尚.賈克.阿諾的《情人》顯得克制而聚焦,由梁家輝和珍.瑪琪(Jane March)分頭飾演男、女主角,兩造關係的發展當然是情節主軸,與此同時則呈現出白人家庭的內部畸變、華裔血脈中流傳的宗法傳統以及法屬殖民地種種的人事轇轕……無論外在環境如何變動,關起堤岸小屋的門扉,情感和欲望就在懵懵懂懂的相處中伴生、著床,如同湄公河氾濫成災,又在潮汐退去的蕪地間長出莫以名狀的甚麼:「我」之所以接受誘引、甘願獻身,莫不為了從中牟利,餵養吸血蟲般不知饜足的大哥和母親;而「情人」難違父命,最終被迫和前此未曾謀面的富家千金結婚,此番相忍為人的犧牲,同樣為鞏固兩大家族的事業版圖──這樣說來,托爾斯泰(Лев Толстой)小說《安娜卡列妮娜》開篇的名言應當改寫:不幸的家庭,未嘗沒有相似的緣由根柢。

即或以現在的眼光審視今此一刀未剪版的電影,我不免也感覺床戲的部分有點多,多到我懷疑它被列為「輔15+」是否合理(畢竟能看到的東西真的很多!)……事實上,早在電影《色戒》中的Tony Leung(梁朝偉)以露蛋引發話題之前,另一位Tony Leung(梁家輝)便因本片中的袒裸鏡頭而榮膺「亞洲最性感屁股」的美譽。除卻皮相之美,我的目光卻也不能不為這棟隱身堤岸區、作為情欲背景的藏嬌金屋所吸引:甕缸,盆景,竹線簾,牆壁上半及欄柵同樣漆塗成神秘的知更鳥蛋藍,卻與金盞花色系的地磚分外搭配,天光和人聲就著百頁木窗的縫隙一波波洶湧入內,如同小說裏頭的敘述:「這是個享樂的城市,夜晚尤其熱鬧……焦糖的氣味傳進了房間,接著又有炒花生、羹湯、炒牛肉、香草、茉莉花、薰香,還有炭火,炭火是裝在籮筐裏,在街上叫賣的。」

有識之士當然可以從後殖民、女性主義乃至於精神分析等角度去破譯文本,對我而言,《情人》最大的張力更在於:這段關係在開始的時候,就已然注定了終局。絕望的愛,令人窒息的愛,它的存在必須經由它的消逝,才能夠被反覆確認:「一切都被安排好了,一切都會在這歷史的記憶中腐爛,不會有什麼新事物再現。我永遠沉浸在這段歷史裡,這副面孔,這個軀體,這顆頭顱的陷阱中……」 直到今天,莒哈絲依舊令人心折──很少有誰能夠藉由寫作充分展示毀滅與激情的力量,尤其還能持續觸動我──比起成為偉大的作家,毋寧更願意成為傳奇的作家。

【資訊】
 
片名_情人(L’amant)
導演_尚.賈克.阿諾(Jean-Jacques Annaud)
上映年分_2021(臺灣重映)
備註_個人觀影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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