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標題化用自社會學家高夫曼(Erving Goffman)的論著《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演》(The Presentation of Self in Everyday Life)。
前幾日看到老戲骨張頌文的教學段子,他說道「『表演』有時候演不準確就是準確,演太準確就是不準確」──如果演員太當一回事,過分意識到自己在臨場表演,就容易起範、形成套路,油膩,浮誇,惺惺作態,反而對詮釋角色有害。
近來參與文學選集的編纂,也有著類似的感覺。有些作品肌理和血氣俱豐,修辭該調度就調度,情節該轉折就轉折,就像人工調校的園林而非獉狉待啟的山林……太飽滿了,飽滿到讓讀者遍尋不著情感的破口,歡喜讚歎技藝之精湛有餘,卻總難以設身處地共情。
回到張頌文的話:文學創作,有時不啻就是一場紙上演出。那些「文學獎形制」的作品多半能夠在有限的篇幅中充分施展戲法,主題、結構、修辭面面俱到,由是取得評審間的最大公約數,不過一旦集中研閱,竟不免產生疲苶之感;反而是同作者弛散下來以後的日常抒陳,往往沙石挾珠玉俱下,倒容易沉澱出真心。 只是不曉得,為何是找我編理新詩選集?這本非我擅長的領域──但話說回來,人生本來就是峰迴路轉,若非藉由這次機會,許多文本我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與之邂逅,更遑論細讀了。如此,則又回到偶然與巧合的詩意:文學創作是一條絲,「穿梭那不可能的相逢」(敻虹語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