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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想得到一代影后到了人生下半場,居然別闢蹊徑,在落英繽紛的文學天地間找到了新舞臺?
林青霞在其散文集《鏡前鏡後》的序文中提到,當時出版第一本書時,董橋嚴肅提醒她尚不得自稱作家,「開玩笑也不行」;如今窗也開了、雲也去了,鏡頭前後的生活片段也見光了,第三部文集面世以後,「白先勇跟金聖華説,青霞現在真是作家了。」
平心而論,林青霞的文筆的確比許多出過數十冊著作的寫手來得精巧簡練、甚至雋永得多;更值得一看的當然在於其難以複製的影視生涯經歷,比如〈男版林青霞〉寫工作夥伴兼知己張叔平(他是少數看過林青霞全裸的人!),透過近距離、多角度的觀察,側面烘托出這名殿堂級大師的生平為人;〈閨蜜〉聚焦女強人施南生,兩人的友誼始於不打不相識的異地行,之後不僅結為莫逆,更成為彼此結婚、離婚等生命大事的見證人;至於〈高跟鞋與平底鞋〉一篇,則憶述過氣影后李菁,透過四次的會面,將她前半生的旖旎繁華與後半生的窮愁潦倒進行參差對照,筆觸雖略帶傷感,再怎樣不繼也無非詮釋了李菁一句自嘲:「有錢嘛穿高跟鞋,沒錢就穿平底鞋囉。」
如果李菁的際遇令人欷歔,那麼字裏行間隱約流現的貴冑氣息,就不免讓開眼界的讀者咋舌了。林言及在文華東方酒吧會晤李菁的隔日:「我和上一代紅星汪玲去灣仔Dynasty Club做八段錦氣功……這天她非要我請她吃上環尚興的響螺片,我們一人點了兩片,結帳加上小費將近三千塊,平常也沒什麼感覺,這天特別難受,我跟汪玲姊說,我們吃這一頓,李菁可以吃上一個月,而且是早、午、晚三餐共九十餐呢。」也難得這番反想,畢竟對成名甚早的大明星來說,錢還真不是個事:「我喜歡仁愛路,八十年代初,我用四部戲換了仁愛路四段雙星大廈的寓所……一天晚上,製片周令剛背著一個旅行袋,旅行袋裏全是新台幣,拿出來佔了我半張咖啡桌,人家一片誠意,不接也說不過去。」看到沒有!不是錢的問題,而是感受到了誠意的重量!順道一提,她床頭還掛有一幅「東方馬諦斯」──常玉的畫作。
要是普通人這樣鋪敘,每每流於矯造作態的「凡爾賽文學」,但由於下筆的是林青霞,這等難卻盛情就令讀者覺得非常對味、非常的應該──總之,若要總綰其人其作,我覺得以「雍容平易」四字形容庶幾近之,也期待她推出下一本盛世雅集了。
【資訊】
書名_鏡前鏡後
作者_林青霞
出版社_時報出版
出版日期_2020/11/03
備註_個人閱讀